□陆琴华

口彩就是吉利话。大年三十这天，我们全家十几口人不做别的，都是里里外外忙吃的，而每一样食材做出好吃的都有一定的寓意。我家有一张八仙桌，平时这张八仙桌都是挨着北墙放着，上面有一个几十厘米大的窗户。过年了，大清早这张八仙桌离开北墙壁，挪到了堂屋的正中间。

八仙桌中间放着四只苹果，这四只苹果组成了一个正方形。别看这四只苹果不起眼，在大年三十这天不算什么，可那是爸爸妈妈从一大筐苹果里精心挑出来的，又圆又大又红。妈妈瞧着八仙桌上的苹果说：“这叫平平安安。”我们兄弟姐妹八人，一个个大了，都跟出笼的鸟儿似的，呼啦一下各奔前程了。比如大哥到新疆当兵，二姐在徐州上大学，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过年了，他们呼啦一下都从外地回家了。爸爸妈妈的这四只苹果既是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平安无事，又是对常年出门在外的大哥和二姐的美好祝愿。那时我读小学五年级，还很顽劣。我从两三米长的爆竹上拧下几个小炮，用火点燃，扔到门外，就听“砰”的一声响，我刚穿的新鞋鞋面上落了几滴水珠。原来我身旁有一只大瓷盆，那大瓷盆里养着一条三四斤重的大鲤鱼。那鲤鱼红红的，没入水里跟一团火似的，是鲤鱼听到小炮的声音受到惊吓迅速摇头摆尾就把大瓷盆里的水弄了出来。爸爸说：“过年有鱼，叫吉庆有余。”那次过年，我们家做了好多菜，除了鲤鱼，还有鸡肉、猪肉、牛肉等。说真的，过年了，菜再丰盛，没有饭也不成席，妈妈就从厨房里端来一盆饭。那是一盆什么饭呢？是一盆黄白两色的米干饭。黄的是小米，白的是大米。那时我们那儿已经旱改水不少年了，用大米做饭直接到米缸里取就是了。可那小米呢？是妈妈从供销社买来的。黄的小米象征金子，白的大米象征银子。妈妈把那盆黄白米饭放到八仙桌上了，爸爸就笑着说：“有金有银，金银满盆啊！”那时电影《林海雪原》刚刚放映，我们认识了杨子荣、少剑波、小常宝，还熟悉了一座山——奶头山，堆在盆里的黄白米干饭就跟那奶头山似的。

尽管那时物质条件还不是很好，可是院前屋后，田间地头什么李树、梨树、桃树、杏树、枣树等到处都是，它们结出来的果实足可以让我们大快朵颐，用现在网上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放学了或者周末了，我们也想把这些一时吃不完的果实制成干果留着以后或者冬天吃。比如我们捂过杏子、晒过柿子，甚至用开水煮过苹果，最后大都以失败而告终。那时三姐和四姐再过半年就要升入高中和初中了，我也要跨进初中门槛。爸爸妈妈希望三姐和四姐，还有我能够像大哥和二姐那样有出息。爸爸妈妈在装满黄白米干饭的盆里就放几只干果、柿饼和桂圆等，说这是“事事如意”。大哥在新疆当了几年兵，利用探亲的机会结婚了。刚刚跨进小学一年级的小弟在盆里放几只花生、栗子、红枣。放完这些，他就对大嫂说：“嫂子，祝你早生贵子。”这时大嫂从她的新房里双手捧出一条阜宁大糕朝堂屋走来，听小弟这么一说，顿时脸红了，可是转而又灵机一动，对小弟说：“好好学，年年高，嫂子也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过年讨口彩，一家人团聚一堂，其乐融融，把过年的喜庆祥和推向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