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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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4版:副刊

又到橙黄橘红时

□向红梅

秋尽冬来,秭归作为“中国脐橙之乡”的优势才真正彰显出来。平湖的水已经蓄满,冷风被挡在了大山之外,九月红、中华红、长红、圆红相继登场,一年好景,橙黄橘红。

从318国道溯江而上,两岸皆是橘林,黛绿中点缀金黄,映照一江碧水。自两千三百年前屈原写下第一首咏物诗《橘颂》开始,柑橘文化就在秭归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每一阵风过,橘林沙沙作响,仿佛都在吟唱这古老的歌谣,每一颗果实都折射出屈原精神的伟岸,为“独立不迁”“深固难徙”作着生动注解。

读《橘颂》,我们最大的感受有两点。其一是屈原为橘树绘形描神特别形象贴切,从叶到花,从枝到果,从外到内,从色彩到形状,无一不细致入微、如在眼前,写出这棵天地嘉树高贵、雅洁,不同凡俗的美丽;其二是作者言在此而意在彼,借橘托物言志,来表白自己的志趣及思想。独立不迁、深固难徙的忠贞,苏世独立、横而不流的清醒,闭心自慎、淑离不淫的严谨和秉德无私、行比伯夷的高尚,话出了屈原自身的形象。

有学者认为,《橘颂》创作于屈原二十岁行冠礼之时。彼时,他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年轻人嘛,一生刚刚开始,当立初心,《橘颂》就是屈原立初心的开篇之作。

屈原的初心宏大而美好,他仕途的开端,也顺风顺水,一路高歌。《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说他“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对内,他参与国家大事商议,制定法令政策;对外,他应对各路诸侯,担任外交大使,是楚国的形象代言人,深得君王的信任和器重。

屈原的出场,伴随着鲜花与掌声,所以《橘颂》的创作也显得清新而灵动。有文学评论家甚至怀疑《橘颂》并非屈原的作品,因为这篇文字与屈原的其他作品相比,在行文体制、思想感情等方面皆有很大不同。它是朗朗上口的四言诗,如此明快。它也没有屈原其他作品惯常饱含的忧伤怨愤,像是一个少年在阳光明朗的午后兴之所至的吟哦,处处透着热情洋溢、愉悦舒畅。我一直觉得,《橘颂》应该是屈原作为诗人的起点,这个起点,也对应着诗人在官场的开端。

但起点越高,受挫时就越痛。

到楚怀王执政,楚国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楚怀王前期,楚国仍有雄厚实力,七国之中,秦国只惧怕楚国。但任何事情都逃不过盛极而衰的规律,此时,旧贵族盘踞的楚国,内部腐败,早已千疮百孔,而强秦征伐统一却顺应了大势所趋。秦王的励精图治、君臣一心与楚王的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形成鲜明对比,历史的天平开始倾斜。

从楚怀王到楚顷襄王,楚国江河日下;从汉北到江南,屈原越走越远。流放的途中,屈原创作了《涉江》《哀郢》《抽思》《怀沙》等作品,让我们得以窥见他的心路历程,以至于到今天还在为他的选择争论不休。

人生,到底是该选择正确还是快乐呢?

很多人觉得,屈原不懂变通,他自己也说“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他没办法与世俗握手言和,所以只能任由理想和现实拉扯,在痛苦的深渊里浮沉。

那么,屈原快乐过吗?纵观屈原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是什么时候呢?我想,大概就是创作《橘颂》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他是个翩翩公子,春山在望,未来可期,所以面对着一株橘树,也怦然心动,难掩心中喜悦。那一刻,他立下了这一生的誓愿与初心,这是他为自己设下的“命格”,一生必须恪守的底线。此后,屈原的一生,就如同《橘颂》所写一样,纵时光流逝,也始终初心不改,在那个鸾凤伏窜、鸱枭翱翔的乱世,无数人和光同尘、随波逐流,唯有屈原,活成了一株孤独的橘树,守护住最珍贵的高尚情怀。

秦军攻楚时,屈原居住在汨罗江畔,那也是个适宜橘树生长的地方。五月的橘树繁花落尽,新果探上枝头,死亡与新生无痕交替。“舒忧娱哀兮,限之以大故。”他要舒散忧愁、消除悲哀,从容地迎接大限之期了,再没有什么可留恋、可犹疑的了,一切皆由初心所定,他的命运轨迹自诞生之初就已铸就,不可以更改。

屈原至死,都是一朵洁白的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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